过路人

【莲花楼】不如同归(上)

没看过原著,仅剧版同人,接结局

浅磕花方/方花无差

警告:方多病死亡


◆◆◆


惊动武林的第二次东海之约,终于一封绝笔。


站在东海岸边时,方多病曾期待过那个人会出现,但接到这封绝笔,他似乎也没感到太大的意外。


那人总是劝所有人放下,也常言李相夷已死,看似洒脱,但固然李相夷那桀骜不驯、匡正江湖的心已放下,但李莲花,却也未必没有执念,否则,也不会一具尸体寻了十年。


如今,与单孤刀的恩怨虽已了结,可对四顾门那五十八位兄弟,他终归还是心怀愧疚的吧,觉得他们是因自己而死。


若当真全放下了,李莲花又何必去背李相夷的债,又何需记得当年李相夷的承诺,宁可舍了最后那点内力,也要解云彼丘的毒。


为什么总不肯放过自己,为什么即便要死去,也不愿让任何一人牵挂于他,不肯让自己这挚友送他最后一程。


为什么,连死都不允许自己幸福。


方多病握紧手中的绝笔信,什么‘剑断人亡’,他一个字都不信!


好你个李莲花,骗子,玩消失一把好手。可你当我方多病是什么人?乔婉娩得不到李相夷的确切死讯能等十年,难道我方多病能连乔婉娩都不如么!?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李莲花就是真死了,他方多病也要把尸骨给捡回来埋在漆师公的旁边!



***

***



东海之约,终成江湖憾事。


可江湖,从不缺新的故事。


传闻,金鸳盟盟主笛飞声连挑万人册高手榜新进前五,却只留下一句“无趣”,有好事谄媚者修订新万人册进献,笛飞声之名赫然位列榜首,岂料那笛盟主只冷冷撇了一眼,便一刀将那万人册斩了个粉碎。要知那笛飞声自东海而归后,连挑高手却从未拔过刀,直言世上再无人配他拔刀,结果却抽刀斩了万人册,削了那进献人写字的右手。于是自此,无论是万人册还是各类江湖野榜,当世武林第一第二的位置,便总是空白,再无人敢写李相夷和笛飞声的名字。


又传闻,四顾门重启四顾茶会,召天下英豪共同见证,昔日武林第一美女乔婉娩正式宣布继任四顾门门主,原门主肖紫矜退为护法,长老云彼丘自愿断发革职,并再立重誓终身不出四顾门百川院。也是在此次四顾茶会上,金鸳盟副使代表笛飞声出席,与乔婉娩签订了止戈五年的江湖协定,这也让原本因金鸳盟有武功第一人坐镇而正道再无人可制衡的江湖紧张气氛缓和了不少。


还有传闻,自江湖上得知‘游医’李莲花就是那惊才绝艳的李相夷,如今的莲花楼可谓是声名鹊起。东海之后莲花楼照旧在江湖上行走,所到之处各武林势力无不投贴拜会,宵小退避。那莲花楼新楼主据闻正是此前一直与李莲花同行共破奇案的少年侠客方多病,如今那座楼更是不拘江湖或市井,无论是遇悬奇谜案,还是夫妻吵架,凡是不平事,那方少侠总会管上一管。


只是江湖声名归江湖声名,市井百姓又怎知哪个是莲花楼,只口口传说有一座奇怪的楼,明明挂着“医馆”的招牌,却看不了病,真真是挂羊头卖狗肉。那楼里的小伙儿倒是长的精神,穿的也富贵,可惜脑子似是不好使,逢人不是问李莲花,就是找李莲蓬,或是李子、莲子、莲叶什么的,你说有谁会叫李藕片?多少是有点魔怔。


可堂堂天机堂少庄主,这世上唯一身负相夷太剑传承的多愁公子方多病,却无视江湖寄予他五年后制衡笛飞声的期望,也并不在意百姓如何评说。


他只是一直一直在找李莲花,从江湖的一个角落找到另一个角落。


可是,没有关于他的任何蛛丝马迹。方多病不允许自己去想,去想这个人也许真的已经死掉了。


他一定还活着——方多病必须这么坚信——李莲花是不会死的,他只是厌倦了,找个地方躲藏起来,可老狐狸精明狡狯,如果他不想让自己找到他,那就一定是找不到的。


但那又怎么样呢?他会永远找下去!用一生找下去!


只是……


人的命运有时就是这么奇妙,譬如有人中了天下奇毒,却在世间晃晃悠悠了十年,有人健健康康、蹦蹦跳跳的,却也可能瞬间就赴了黄泉。


当漫天弓弩利箭映入瞳孔中时,方多病踉跄了一下,带血的唇边不禁挑起一抹融入了几分苦涩意味的笑容。


李莲花啊李莲花,我说要用一生去寻你,如今却也不过东海之后第二年,非是我没有耐心,只是着实没想到这一生竟是如此短暂,天意这种事,当真是世事难料。


你若还活着,知道我死在了你前面,该作何想?



***

***



方多病死了。


李莲花不相信。


开什么玩笑?他这苟延残喘十几年、已经一脚踩进阎王殿的人都还没死,天机堂少庄主,武林声名正盛的后起之秀,竟然死了?


听听,这都说的什么胡话。


李莲花怔怔的目光从茶楼三三两两正凑在一起扼腕叹息的几个武林人士的脸上收回,半晌才意识到,这是一个笑话,于是他后知后觉的半笑半咳了几声,胸腔震动,连带着送到唇边的茶碗和手都跟着抖了一抖。


“你这人好生无礼!”笑声传到邻桌,那原本正和同伴低声说话的大汉“啪”的一声把随身配刀拍在桌案上,“那方少侠胸怀正义,执剑天涯,得此噩耗,武林失了如此一位英豪,无不惋惜。偏你这人还笑!?有什么可笑的!?你是哪门哪派报上名来,竟敢不把天机堂放在眼里!?”


“呵,”李莲花闻此斥责,反冷哼一声,后又忍不住以袖掩唇,仍不知是笑是咳,面目都似扭曲了起来,他渐渐平了喘息之后,才道:“如此拙劣的笑话,我为何不笑?”


李莲花放下衣袖,一眼瞥见其上斑斑血渍,不动声色地把它握在手中:“方多病承得相夷太剑,又在千钧归元阵中悟出多愁公子剑,青出于蓝,精通机关制造之术,即便是对付毒物,他身负扬州慢内功心法,只要不是立时毙命,等闲奈他不何。”


所以这样的人,怎么会那么轻易的死掉呢?


李莲花眉眼一低:“天机堂也能容人造谣他们少主!?”


“哎,原来是武林同道。”听李莲花所言皆不虚,那之前暴怒而起的大汉同伴忙拉下朋友,后略一拱手,叹息道,“方少侠自是武艺超群,莫说武林新秀,便是万人册上成名已久的高手,也不敢说能出其右。只是我等哪里敢开这等玩笑,确是天机堂已通告武林为少庄主治丧,我等如今也正是要去往天机山庄。”


说罢,那人自袖中拿出一封纸笺,墨色的天机山庄徽记刺的李莲花的眼生疼。


上次见到这般正式的徽笺,还是那小子的小姨要婚嫁。


只是那时是一封红笺,如今却是白笺。


“唉,几个月前莲花楼路过我威远县长乐帮,正遇那楚天盟说我们窃取他家秘宝,若不是方少侠抽丝剥茧寻回宝物,我两帮必定刀剑相见。方少侠可是于我帮有恩,如今少庄主英年折戟,我等怎么说也得去祭拜一下。”大汉仰脖喝酒,连连叹气摇头。


“是啊是啊,方少侠还常仗义疏财、扶危济困,可惜了,真是好人不长命。”


“方少侠这一年还捉了不少百川院破刃榜上的逃犯,听说,他是唯一一个不受百川院刑牌却被百川院默认可代刑探之职的。”


“那还不是应当的么,莫说百川院,就是四顾门又怎么样,虽说没有昭告武林,但谁不知方少侠是相夷太剑唯一传人,那也算是李门主的徒弟,真论起来,就是要继任四顾门门主,也不是不行呢。”


“这,方少侠纵然也算武林奇才,可要继任四顾门,似乎年岁尚小啊。”


“哼,年岁算什么,当年李相夷,不也是十七岁建立的四顾门。”


“李相夷那是能比的么,那可是武林惊才绝艳的天才!百年不出一个!”


“诶,我说,你们争什么?!”眼看有人一言一语争辩了起来,最先拿出徽笺的大汉同伴赶忙摆手调停,一边将徽笺收回袖中,一边再叹了口气,“有什么好争的,这人都已经死了……”


……


是啊,人都死了。


老天无眼,该死的怎么死都死不了,不该死的却死了。


茶馆人声嘈杂,李莲花耳边仍时不时的传来两句什么天妒英才、令人扼腕之语,他定定的坐在茶凳上,五脏六腑窜起尖锐的疼痛。这种痛楚,他再熟悉不过,看,碧茶之毒,天下至毒,但那又怎样!?他还在喘气,可方多病……


喉中涌起一股甜腥,李莲花执起茶碗本想压一压,举到唇边才发现那碗中不知何时已是一片腥红血色。


方小宝,你是惯会气你师傅的。昭告武林治丧,倒是好大手笔。


当年漆木山听闻李相夷遇难走火入魔,如今李莲花也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痛彻心扉。做徒弟的果然不能不孝,都是报应。


李莲花放下茶碗,缓缓起身,慢慢踱步到那长乐帮帮众桌前,他声音不大但目光却认真得令人不敢久视:“方多病,缘何而死?”


“他,”明明只是个身量普通的瘦弱布衣青年,可站在面前时,却莫名有一种睥睨天下的压迫感,大汉下意识觉得此时似乎不该有废话,便立时快语道:“听说是方少侠要查沧州节度使谋反一案,中了神机营的埋伏,还有……”


“还有什么?”李莲花心头一跳,紧攒的指尖扎进了手心,似有血色从指缝中沁出。


“还有听说那金鸳盟笛飞声也在场……”


……


神机营、金鸳盟。


李莲花感到温度一丝一丝从体内退去,让原本就发冷的身体愈发冰凉。


方小宝,原来终归,还是我害了你么。



***

***



莲花楼,并不难寻。


不说它东海之后在江湖武林上的赫赫声名,但凡消息灵通点的武林人士,多数能细数莲花楼又经停了哪处,又破了什么奇案;只说它刚失了第二任楼主,如今却是正停在天机山庄雾隐山脚下。


雪花从银灰的天空悠悠飘下,纷纷扬扬落在山上。李莲花眯着眼,按着曾经的记忆,抬头遥遥向山庄的方向望去,却也只得白茫茫一片。


或者是雪,或者是遍布的白幡,他如今的视力是越发不济了。


李莲花苍白的手捂住嘴,少时又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放下时指尖擦过唇瓣,留下一抹殷红。


也因如此,当他伸手从怀中摸出一截弓弩的精铁箭簇时,那箭尖之上,也带着沾上了斑斑血渍。


神机营,朝廷专制及使用精弩与火器的精锐部队,帝王随扈,皇权象征。


李莲花的指尖细细摩挲着带血的箭簇,眼前似是浮现漫天箭雨,武功再高又如何,终是难抵国家机器、千军万马。


极乐塔里的秘密,足以动摇皇家统治的根本,连江湖草莽都知要保守秘密只有死人最保险这个道理。堂堂帝王,又怎可能真的会放任知晓真相的人存活于世?


心脏猛的一阵抽痛,李莲花将箭簇紧紧握在掌心又撑住心口。


是他李莲花太天真么?自然不是。


只是这世间有太多的无奈和取舍。方多病的命是命,那路边食摊上叫卖小民的命也是命,那母亲怀中牙牙学语的稚儿的命也是命。


当今皇帝虽只是守成之君,却也至少百姓安居。纵使他李莲花再是天下武林第一人,也断不能令群雄再起逐鹿,引天下动荡,以至百姓涂炭。


于是他奉出忘川花,身为中了天下奇毒的久病之人,他也算略懂毒理,怎会看不出单孤刀控制皇帝的毒并非难解,哪里就真需忘川花杀鸡用牛刀。


忘川花,不过就是他把命交给皇帝的投名状,让这天下至尊放心罢了。


他也曾期望这多出来的筹码,加之方尚书一生忠君清廉和公主的真心青睐,能够换方多病一条命。


却不想……帝王终归是帝王……


……


“是我连累了他。”那傻小子若不是执意随着他追查罗摩鼎母痋,便不会进那极乐塔,也就不会发现那皇家密辛,徒惹皇帝忌惮。


更不会因此断了与昭翎公主的姻缘,否则此时,何须红笺换白笺。


李莲花叹了口气,垂下手,点点血色砸进皑皑白雪中,分外醒目。


近乡情怯,莲花楼就在眼前,但再没有一个欢脱跳跃的身影突然冲出来大喊一声“死莲花”。


“呦,你果然还没死。”却有另一道低沉又似脾气不好的声音响起。


李莲花抬头,看着笛飞声依旧是以往的模样,背着刀,从莲花楼并不高的台阶上一步一步踏下来,站定。


“方多病死了?”几个字在喉头舌尖翻腾,仿佛能嚼出苦涩的味道,几经辗转还是问出了声。李莲花呼了一口气,有白雾在冰冷的空气中散去。


他总要再求证一下,尽管武林中人都这么说,尽管他亲自去了沧州之地验查,可亲耳从笛飞声嘴里说,总归是不同的。这个人,是个不会或者不屑撒谎的人。


“死了。”笛飞声倒似不悲不喜,“是人就会死。”他声音微沉,“你不是一直把生死看的很淡,原来也会在意人的生死。”


“毕竟算是我半个徒弟。”李莲花点点头,身体一颤,也不知是碧茶之毒发作还是其他缘由,终是忍不住躬身吐了一口血。


 “用了内力赶路?李相夷,你还没死可真是个奇迹。”笛飞声叹道。


莲花楼前苍白瘦弱躬身呕血的青年直起身,后有一道银光向对面直掷而来,笛飞声抬手接住,却是一枚染血的箭簇,遂一皱眉:“原来是去了沧州。”


“总得去查查他是怎么死的,总得……快点赶回来给那傻小子送葬。”


“怎么死的?”笛飞声冷哼一声,扔掉手中箭簇,“万箭穿心。”


咳,又一篷鲜血落在雪上。


笛飞声不顾李莲花苍白的脸色和摇摇欲坠的身形,神色肃穆接着道:“沧州节度使谋反本是朝廷之事,原也不该涉及江湖,可神机营却刻意围堵一个刑探,事出反常,方多病是如何得罪了那皇帝老儿?”


李莲花眼神明灭了一下,他擦去唇边血色,再度直起身来,“既已因这秘密死了一个方多病,笛盟主又何必再自寻麻烦。”


“所以果然是皇帝么?”笛飞声点头,他并不想深究什么秘密,更不怕什么麻烦,似是只为确定一个结果,他眸光一凛,“皇帝,也不是不好杀。”


那皇城司的轩辕萧,笛飞声并不放在眼里。皇宫大内、紫禁之巅,若是他笛飞声想,也不是登不得。


“并非不好杀,是不能杀。”李莲花轻叹口气,“皇帝无男嗣,昭翎公主在朝中并无根基,若突然身故,天下会再起皇位之争,百姓,是无辜的。”


甚至沧州节度使意欲谋反一案,也并非虚言,一国久无太子,总会人心思动,朝堂或早已暗潮汹涌,能否平稳度过,皇帝是最后那根弦。


“你们这些正道人士,就是活得憋屈。”笛飞声挑眉讥诮,“所以活该被万箭穿心。”


“笛盟主,”李莲花苦笑,“听说小宝被神机营围堵之时,笛盟主也在场。”


“怎么?当年单孤刀之事你疑金鸳盟,如今要再来一次?”笛飞声嗤笑一声,“江湖传言,本座忌惮相夷太剑是唯一能和悲风白杨相抗衡的绝世功法,所以联合朝廷将方多病扼杀在功成之前?”


“怎么会,”李莲花摇摇头,这世上若说有什么人最不希望相夷太剑绝迹于江湖,那一定非笛飞声莫属。李莲花抬手一揖,“是要多谢笛盟主,送了小宝回天机山庄。”


沧州城外竹林一片狼藉,大片血渍沁入土地,尽管已事过多日依旧可想见当时恶战之惨烈,悲风白杨功法大开大合并未刻意掩饰痕迹,参与埋伏的神机营多半当场殒命。


李莲花知道,若非有笛飞声,方多病可能都留不下一具全尸。


天地寂静,雪花再度悠悠飘下,落在莲花楼前相对而立的两人中间。天色渐暗,半山腰上天机山庄内陆续亮起昏黄的灯火。


“非是不想救,我去时已晚。” 寂静中,笛飞声低沉的声音响起,他收起之前讥诮嗤笑的神色,难得解释了一句。


“生死由命,笛盟主不必放在心上。”李莲花再叹一声,笛飞声又有什么义务看顾方小宝,方多病出事之时,连他这师傅都不曾在身边,且他明明知道朝廷于方多病而言是一大隐患,却还是自顾自的离开了。


他正是知道有很多人前赴后继地想让他活着,于是更怕自己的死,会让众多他在乎的人或遗憾、或难过、或愧疚……不若生死不明,兴许反能叫人心存期望。


可却也因此,误了方多病。


晚间寒风凛冽,笛飞声抬手接了一片雪花,沉默了片刻:“那小子倒找了个好时节,药魔出手,可保他尸身半月不腐,”笛飞声看向李莲花,“天机山庄停灵七日,明晚封棺下葬,原以为……他等不到你了。”


“咳咳,总会见到的。”似乎被寒风呛到口鼻,李莲花咳了两声,紧了紧颈边的狐裘披风,转身向半山腰拾级而上,阳间见不上,那就阴间见吧,应该……也不会很久。



tbc


评论(29)

热度(129)

  1. 共13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